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楼主: 踢踢兜

[原创] 踢踢兜丽江之恋(你说情色,她说忧伤)(连载已完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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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9-8-27 22:02:16 | 显示全部楼层
婚前10天在丽江艳遇踢踢兜尤物[74]






  我前面说过,我们是原子分子电子。
  如果把那些原子分子电子分拆开来,我们就是漂浮在空中的一团灰尘,把那团灰尘变成我们的,就是生命,而生命是什么,我们屁都不晓得。
  我感到的只是敬畏。
  这天早上我醒来,移动周身的原子分子电子,在床上坐起来,兜兜也醒来,她脸上的原子分子电子组合出一个哀伤的笑容。
  一个一闪即逝的哀伤微笑,然后她就活泼了起来。
  去爬雪山喽,她欢快地说。
  先去吃饭!我恶狠狠地说。
  先吃饭就先吃饭,怕你啊?她说。
  其实我们没有吃饭,我们吃的是面,那天早上。
  你们要上玉龙雪山啊?司机问。
  嗯,我说。
  不晓得今天能不能上去哦,司机说,今天上面可能下雪。
  当时丽江是一个大晴天,有点热,司机这么一说把我吓一跳,原来山上的气候跟下面是完全不一样的。
  车出了城,街道向后退去,迎接我们的是村庄和庄稼地,地里面有人,在劳作,弯着腰,我们进入了安静的农业社会,又走了一阵,庄稼地和村庄也向后退去,怪石嶙峋的山峰迎面而来,进入一片史前荒漠。
  没有庄稼,没有建筑,公路两边,是荒山野岭,没有文明痕迹的史前景象,我觉得这公路是一把刺入时间的刺刀,把我们带到亿万年前。
  那时候这山脉刚刚隆起,千年不停的暴雨正在洗刷那些山谷,沟壑正在形成,草木还在进化,一头剑齿兽经过我们窗前,好奇地看了我们一眼。
  亲爱的剑齿兽兄弟你长得真漂亮,今天你逮着兔子吃了么?
  剑齿兽兄瓮声瓮气地说:兔子?兔子还没进化出来呢!我们吃浑身是毛的猛犸象。
  兜兜说你看那是什么?她指着远处一个奇怪的动物,那家伙身高五米一五,体长九米二四,体重在十吨左右,腹有铁甲背有利刃,走起路来惊天动地,眼神傲慢而不可一世,我告诉她那是一头七叶兽,是犀牛进化过程中的一个过渡物种,它们在这个星球上存在过一千多万年,在恐龙消失之后,人类出现之前,统治过这个星球。
  后来它们突然消失了,没有留下任何化石或痕迹,只是其中的一支,逃过小行星撞地球的灾难,在非洲进化成犀牛。
  没有任何化石和痕迹?那你是怎么知道它们的存在的?
  我只是编的,我说,很多事情我都是乱编的。我只是猜这片原野隆起不知其几千亿万年,多少生命物种走过我们面前的荒地,它们现在都到哪儿去了?
  不晓得,兜兜说,刚才那群野兽也消失在灰尘中。
  我说嗯。
 楼主| 发表于 2009-8-28 23:58:36 | 显示全部楼层
婚前10天在丽江艳遇踢踢兜尤物[75]






  突然荒漠中出现人类的踪迹。
  他们从草丛中突然出现,正在扯掉脑袋上的草梗,是一些拍婚纱照的。
  新郎官西装笔挺,新娘子长裙飘飘,远远看去好像就是小张夫妇,他们企图在这地老天荒的雪山脚下留下一些幻影,验证一把地老天荒的爱情。
  那幻影我刚见识过,那幻影就是咔嚓。
  咔嚓。
  咔嚓咔嚓。
  然后咔------嚓------。
  是的,我看见那些拍婚纱照的,我还看见山峦起伏、物种进化、草木枯荣、斗转星移,一头孤独的最后的七叶兽,伏在草丛中,它今天很累,累球得要死,后来就累死掉了,变成一个小土包,风一吹,小土包上的尘土就飘起来,小土包就变得更小了。
  其实我明白我们就是一个过渡物种,纠缠于进化过程中的幻象,愚昧无知、自以为是、患得患失,执迷不悟,但由于我们已经没有竞争物种需要战胜,我们就失去了继续进化的动力,只有等某一天全人类一起看透世事大彻大悟,我们才能进化到新时代,成为新人类,那时候,小灵通漫游未来世界,捡到两块黏在一起的骨头化石,交给警察叔叔,警察叔叔又交给一个才华横溢的年轻考古学家,这个考古学家研究了一辈子,都要快老死的时候才激动地大喊,啊!啊!啊!这块是踢踢兜,这块是点炕木,天啊,原来他们不是神话不是传说他们真的存在过。
  喊完他老泪纵横,由于过度激动而一命归西。
  兜兜说你又在想什么啊一直在发呆。
  我说没什么,发呆是我常态。
  司机说,要不我打个电话问一下,今天能不能上山。
  我说好你打嘛。
  然后他就拿起电话嘀嘀咕咕地给电话那端用纳西话嘀嘀咕咕一通。
  放下电话,他说今天可以上山,不过要快,我觉得今天可能下雪。
  下雪怎样?我问。
  下雪缆车就会停,你们要么上不去,要么上去下不来。
  下不来怎样?我问。
  下不来就麻烦了,上面没有旅馆。
  没有旅馆怎样?我问。
  司机呵呵笑,说不晓得,从来没有人在上面过夜。
  门票180,两个人360,我问能不能打折,答不能。
  穿过一个稀奇古怪的大厅,我们上了缆车,缓缓地朝山顶滑去。
  一辆缆车坐四个人,和我们背靠背坐着的是两个美国人,说话美国腔,年纪和兜兜差不多,男的长一副东亚面孔,但皮肤很黑,不晓得是混了多少种血,女孩是白人,有点胖。
  我们是迎着山顶坐的,他们是背着山顶坐的。
  有时候我们转过身来看山下,正好碰到他们转过身来看山上,我们就面面相觑地看着对方,我发现那个女孩的眼珠子是天蓝色的,巴眨一眨,睁开还是天蓝色的。
 楼主| 发表于 2009-8-31 23:51:47 | 显示全部楼层
婚前10天在丽江艳遇踢踢兜尤物[76]






  山下,缆车升得越高,我们就看得越远,山下是起伏的山峦,大片的云影,我脑子里面没什么想头,只是在想这是一个有生命的奇怪星球。
  有乌鸦在头顶上空盘旋。
  经过一片荒凉的乱石,树木越来越稀少,乔木变成灌木又变成草苔,缆车下方开始出现冰川。
  当缆车进入冰川上方的时候,缆车上的人说话都变得小声起来,反正看见冰川后我就不敢大声说话,心里莫名其妙地升起敬畏感。
  它,冰川,咋一看是在流动,仔细一看并没有流动,你以为它没有流动,其实它在很慢很慢地流动,表面上看起来根本没有流动,但它的下面很深的地方在一点一点缓缓地流动,突然你觉得它流动了一下,定睛一看又不清楚刚才是不是真的流动了一下,它就是要你恍惚,千万年来都是这样,渐渐地就形成现在这个样子。

  冰川的两侧是雪山,青灰的岩石,陡峭一如刀削,群峰如利剑,噌噌噌地刺向天空,天空一躲,拿一坨白云来挡住,捂住山尖,否则真不晓得要戳出好大一个洞。

  耳边又传来可怜的相机的咔嚓声。
  毕油特福、毕油特福,我听见后面那两个美国人压低嗓门在说。
  说完毕油特福,他们又说豌豆福、豌豆福。

  说话间缆车就到了山顶,山顶缆车站是一排小平房,有一条那头很亮的走廊,通向外面的雪山。

  兜兜欢快地下了车,回过头来等我,然后拉着我就开始往外跑,我跑了几步,突然觉得头晕,脚底发飘,我知道我高山反应了,晕起来的感觉就是自己不知道自己的腿有多长,一脚下去半天踩不到地,又一脚下去的时候又很重地踩在地上。
  我把兜兜拉住,靠着墙站了一会儿。
  这个女孩马上安静下来,不兴奋了,脖子钻到我肩膀下来,说高山反应啊?我扛你,我们到咖啡厅坐会儿,适应一下,很快就会好的。
  我说你扛我?我当年爬雪山登顶的时候你还在吃奶呢!
  女孩在我肩膀底下嘿嘿嘿地笑,说岁月不饶人呗,老英雄老啦。
  我说你不用扛我,让我走慢一点就可以。
  她坚持要扛,我就搭在她肩膀上,在众目睽睽中走进咖啡厅。
  这是我到过的世界上最漂亮的咖啡厅。
  虽然这儿的咖啡不好喝。
  窗外就是雪山的顶峰。
  往上看可以看见山顶,往下看可以看见山脚。两个世界。
  
 楼主| 发表于 2009-9-1 22:53:52 | 显示全部楼层
婚前10天在丽江艳遇踢踢兜尤物[77]







  广播里面在广播,有中国人的地方就有广播,欢迎来到玉龙雪山主峰扇子陡,扇子陡峰海拔5596米,是世界上北半球纬度最低、海拔最高的山峰,也是目前仍未被人类征服的处女峰。
  我说吹牛。
  兜兜问谁吹牛,很警觉的样子。
  我说广播啊。
  吹什么哦?她一脸俏皮相
  吹扇子陡峰是处女峰。
  是吗?那是吹牛吗?
  我说是,我晓得有人上去过。
  谁啊?
  整整四百年前,公元1609年,有一个叫阿拉斯瓦的纳西人上去过,他本来是在云杉坪那边(就是纳西人说的“情死之地”)放羊,后来发现羊不见了,他本来就只放一只羊,还给放不见了,很着急,他就到处找,往高处走,往下面看,一直没有找到,后来他只好爬上扇子陡,手搭凉棚一看,原来小羊还在云杉坪那边吃草呢,他就气急败坏地下来了。
  兜兜呵呵呵地笑,说你又在瞎编。
  我说阿拉斯瓦,你的故事可能永远不会有人知道,除了我和那只小羊羔。
  编完这个故事我就舒服多了,我要了一杯小豆咖啡,仍然是很浑浊的那种,闻起来很苦,喝下去很涩,喝完之后嘴巴里面有渣。
  兜兜要了一支红景天饮料,打开自己不喝,说是给我的。
  我们静静地对坐着,咖啡厅里面没有人,静得只听见我吹咖啡的声音,咖啡有很多沫,我呼呼呼地吹着。

  喝完咖啡,又喝了那支红景天,我觉得不再晕了,站起来,试了一下,两条腿一样长。
  我们出去吧,我说。
  兜兜呼地站起来,欢快地说出去喽出去喽。
  她早就等不及了。


  她先冲出走廊,站在阳光晃眼处回过头来等我。
  我看见刺眼光线下的女孩,背光很强,头发上有散光,她的身体像是曝光过度的相片,有点透明,手很细,中间有一节几乎断开,在朝我挥动,动作更加迷离,我不由得眯上眼睛,恍恍惚惚看见她朝天上升去。

  你看啊,扇子陡峰。
  我一出来她就忙不迭地指给我看,我就看扇子陡峰,好高啊,高得来我的颈椎炎脖子咔咔响,正有一团过路的小白云,拖着个小尾巴,从扇子陡峰顶端屁颠屁颠地溜过,呵呵,可爱的小白云,你好白哦,你那么急干什么,你在找妈妈吗?
  小白云白我一眼。
  那极寒极冻之地,只有神仙和神经病才在上面住。
 楼主| 发表于 2009-9-2 22:55:50 | 显示全部楼层
婚前10天在丽江艳遇踢踢兜尤物[78]







  到了4680。
  索道尽头是4506,沿着栈道可以走到4680。
  走了一百多米的海拔,我气喘吁吁,大口大口地吸气,看着扇子陡峰,4680离它很近,但伸手还是摸不到。如果换成是昆明筇竹寺里的那个长臂捞月罗汉,估计他可以摸到,你可能不晓得我这样说是什么意思,但黎广修晓得,你可以去百度一下,他想摸什么都可以摸到。
  有一块牌子,上面写着4680。意思是这个地方海拔4680。周围用栏杆围着,各个方向都写着“危险,请勿翻越栏杆”。
  空气稀薄,我时不时要大吸一口气。
  兜兜跟没事儿似的,到处跳来跳去。
  平台上没有游客,本来有两个,就是那两个美国人,他们在上面转了一圈,咔嚓一通就下去了。
  天气很晴朗,不冷,我们只穿着T恤,但旁边站岗的那个家伙穿着军大衣。
  兜兜还在到处乱转,一会儿指冰川给我看,一会儿说要是能爬到扇子陡上面去就好了。
  远处有人在索道口那里大喊,军大衣应了一声,就朝索道口走去。
  那人一走,兜兜像得了解放,翻过栏杆,回头说:木头,我们去那边看看。说完就径直朝岩石那头爬去。
  静若处子,动若猴子,说的就是这种尤物,我还没有反应得过来,她已经跑出好远。
  一开始并不难爬,我们手脚并用,很快来到岩石的另一面,迎着阳光,脚下流泻着更大面积的冰川,明晃晃的耀眼,抬头可以看见扇子陡的另一面,更加笔直陡峭,接近峰顶的几百米,像玻璃一样光滑,不晓得阿拉斯瓦是怎么爬上去的。
  贴着峭壁,我们越往前走,风景就越漂亮,视线也越开阔,有一段往上,拐过一块巨大的岩石,又一条冰川出现在我们面前,这是一条在阳光下反射出奇异的绿光的冰川,宽大约两三百米,上面连着扇子陡,下面如瀑布奔流而下,在一个小峡谷拐个弯,看不见了。
  我们在冰川旁坐下来,静静地对着它,等我们的呼吸平缓下来,就听到了冰川的声音:咕咕、咕咕、咕咕。
  再仔细一点听,咕咕声中隐藏着较远处的哗哗声。
  那是冰川消融的声音,冰川下隐藏着的冰河,一刻不停地消融流淌,流到丽江将那个小城一把网住。
  我们都没有说话,兜兜在朝我招手,你看那边,脚印。
  顺着她的手,我看见冰川上有一行脚印,从我们这头一直穿过去。
  我们过去看看,兜兜小声说。
  好,我也小声说。
  因为前面有脚印,我们胆子大得多,不用担心一脚踩空掉到冰窟窿里。
  脚踩在冰川上,很快觉得脚底冰凉。脚下的寒气,已经在这个地方呆了上千万年,顺着别人的脚印,我们跨过了这道一千万年的壕沟,来到远古时代。
  等过到冰川这头,我回过头来蹲下看那个脚印,才发现那没穿鞋的脚印是踩在剔透的冰层下面。

  
 楼主| 发表于 2009-9-3 23:09:51 | 显示全部楼层
婚前10天在丽江艳遇踢踢兜尤物[79]







  远古时代的山顶和现在没什么两样,简直一模一样,雪山、冰川、刺眼的阳光,没事儿溜达的小白云,青灰色的岩石,隐隐约约可以听到的冰河的咕咕声,我们站在远古时代的雪山上,玉龙十三峰就在眼前绵延,不远处的哈巴雪山,我猜那座就是哈巴雪山,我跟兜兜说,你看,那座雪山应该就是哈巴雪山,兜兜说怎么啦?我说,在那座哈巴雪山下面,就是奔腾的金沙江,在我们这座雪山和哈巴雪山之间。
  要不你仔细听。
  我们就静下来听,空气里面埋藏着咆哮的声音,很沉,很远,像躲在山洞里的远古猛兽的呼吸。
  玉龙十三峰,我们一座一座地数,一开始数出十六座,我们就重数一遍,把小的那几座山峰排除。其中有两座差不多大,必须排除一座,兜兜说她有办法,她就指着其中一座,眯着眼睛,盯着前方,转动着身体,平移到另一座山峰,然后说应该排除前一座,前一座要矮些。我如法炮制,发现的确是前一座要矮些。
  玉龙十三峰就在我们面前,有的比我们高,有的比我们矮,有的近,有的远,静静地矗立着。
  喂——!兜兜朝它们喊。
  山谷里面回荡起她的声音:喂---喂---诶---诶----,那声音百转千回,碰到这边悬崖,又弹回到那边峭壁,再弹回这边悬崖,再弹回那边峭壁,又弹过来,又弹过去,回荡了好久,越来越微弱,我们竖着耳朵听,最后一次弹过来,诶---诶---,没力气再弹回去,掉到悬崖下面的金沙江里去了。
  峡谷里安静了一会儿。
  踢——踢——兜——,她喊自己的名字。
  踢----踢----兜----欧----欧------,山谷在回应她。
  点炕木——,她撒欢般地叫喊着,山谷无一例外地回应着。
  点----炕-----木-----呜----呜----。
  我也跟着她喊:踢踢兜————。
  她接着我喊:点炕木————。
  峭壁与悬崖两个忙成一团,它们把每一个音节都接住再抛给对方,然后再把对方抛过来的再抛回去,像打网球一样,只是有很多网球,踢、踢、兜、点、炕、木、踢、踢、兜、点、炕、木。
  踢踢兜点炕木踢踢兜点炕木。
  我们听了好久,山谷在叫我们的名字,我们的名字交融在一起,其间有兜兜俏皮的笑声:嘻嘻,山谷一点不漏地模仿着:嘻嘻。过了一会儿,山谷又在一个点炕木的“木”的音节后嘻嘻了两声,只是这次的声音已经很小很远了。
  木——呜——,最后一阵回音拖着小尾巴掉到金沙江里去了,金沙江浪头一卷,将它吞没。
  兜兜看着我笑,嘿嘿说,他们知道我们来过了。
  我们不知道,那群沉睡的远古猛兽也被吵醒了。
 楼主| 发表于 2009-9-5 00:40:05 | 显示全部楼层
婚前10天在丽江艳遇踢踢兜尤物[80]





  兜兜放下背包,取出一张毯子铺在地上。
  歇会儿,她说,然后自己就在毯子上躺下来。
  远古的太阳光照着我们,浑身暖洋洋的,旁边就是万丈悬崖,但我们躺的地方正好是一处岩石环绕的小窝,正好被太阳光照着,紫外线强烈,身上甚至有些发汗,远古的微风又正好吹过来,就觉得凉快,我抓了一把风捏在手里,它吱了一声变成空气,从指缝间溜走。
  你说过在雪山上什么事情都会答应我的,兜兜说。
  嗯。
  我要你答应我,永远不跟别人在雪山上ML。
  说完她自己嘻嘻笑,下了山你就是别人的了哦。
  我躺在她身边,捋着她的头发,亲爱的这里就是天长地久,下了山就会海枯石烂。

  接着是,古老的,仪式。
  慢一点,再轻柔一些,远古阳光凛冽,这里空气稀薄,空气中有一群沉睡的野兽。
  缓缓的滑动,这仪式,你会懂得,这不属于身体,也不属于灵魂的仪式,而是我们属于它,我们陷入这仪式的感染力,它释放出纯粹的沉醉与绝望将我们淹没,当我们去履行这仪式,这仪式就将我们征服。
  所以,是爱在做我们。
  一点一点把我们做掉。
  停留在岩石上的暖黄色阳光,突然掉了粉似的,被风卷起来,迷了我的眼睛。
  让我再到稀薄的空气中找点氧气,我大口大口地吸气,但每一口都是空的,兜兜也在大口大口地吸气,我们都在大口大口地吸气,但那过于稀薄的空气,它不能给我们足够的氧气。
  好在我们有足够的勇气,我们在大口大口的呼吸中窒息,越强烈,越窒息,越窒息,越强烈,我看见兜兜的脸因为缺氧在变白,但她的眼神在泪水中坚定,嘴角一直挂着幸福的微笑,她的呻吟只是大口大口的吸气,我们大口大口地吸气,再来一点,再来一点,只要一点点,稀薄的、古老的氧气,那些小分子,让我们支撑到最后一次颤栗,缓缓地完成那仪式,我的肺你再张开张大一些,使劲搜索空气中残余的氧气,我们接吻,将自己搜来的氧气喂给对方,亲爱的,我能找到的氧气不多,吐给你,全部吐给你,我几乎愿意死在这里,这里的空气空无一物,让它用这空无一物将我们彻底做掉。

  雪山之巅,孤独的演奏者,奏出的天籁欲断游丝,飘荡在玉龙十三峰。

  仪式结束了,古老之地的两个身体,纠缠着,依偎着,因为缺氧而抽搐。

  头发胀,我坐起来,感觉雪山在旋转。

  兜兜像一条被丢上岸的鱼,还在急促地喘息。
 楼主| 发表于 2009-9-7 22:52:20 | 显示全部楼层
婚前10天在丽江艳遇踢踢兜尤物[81]







  我想点根烟,但火机打不着,我就叼着没有点着的烟,静静地看着没有尽头的雪山。
  (此处是剪影,有点逆光,点炕木式的发呆,一动不动,偶尔眼睫毛眨一下。兜兜也坐起来,伏在他肩上,身体在微微地起伏,显示出她的呼吸在渐渐平缓。直升机,围着他们旋转,画面上出现群山旋转的效果,机位上升,镜头渐渐拉开,越拉越开,从近景拉出一个超长焦,飞机停在半空,不转了,镜头慢慢摇起,这样,在两个接吻的主角的视线外,我们看见天空中已浓云翻滚。)

  这是一个古老的战场,这是一场古老的战争,人说玉龙十三峰之绿雪奇峰,是一个来了就走不脱的神圣之地,贸然闯入此地的人,要么身死,要么魂断。

  木木。
  嗯。
  你听是什么声音?
  我听不见。
  我好像听到什么声音,很尖细的声音。
  嗯。
  你仔细听听。
  嗯,我好像也听见了,越来越近了。
  是的,越来越大了。
  呼啸而至的暴风雪抽出的第一刀狠狠地砍在我的脸上。
  雪暴。
  浓云压顶,群山失色,狂风乍起,大雪筑墙,空无一物的空气中似乎涌出千军万马。
  我们死死地抵在岩石旮旯里,因为气温急速降低,抠在石头上的手指迅速麻木,但还是死死地抠着,刺骨的雪粒蜂拥而上,小刀子一样撬着我的指头,要我松开,放弃,要把我们卷到半空,再抛到谷底,我把她压在身下,她从下面紧紧地抱着我,满耳的风声都是狞笑,呼啸着的、冲撞着的、一头接一头,一对接一对,一群接一群,我觉得我的鼻子被刮走了,但不敢松手去摸,一头饿虎般的大风轰地闯进我们藏身的小窝,卷走我们刚刚呼出的一点点带有体温的空气,临走还舔了我的脸,像锉刀一样锋利,小旮旯里寒如冰窟,他们卷不出我们的身体,就狠狠地卷走我们的体温,我们浑身冰凉、麻木、僵硬,只有我的屁股和她的肚皮因为相互紧贴着还保留着一点点温暖。
  我们的体温在迅速地下降下降下降。
  我转头看她,她正虚弱地看着我,不要睡着,我说,要清醒。
  兜兜笑了一下,尽力嗯了一声。
  我闭着眼睛,听到的尽是狂风咆哮,往耳朵里面灌,耳朵眼那么小,但那些风,它们大的时候大得铺天盖地,小的时候小得细如针尖,在我耳膜上狂啸,它们想踹破我的耳膜钻到我脑子里面来,把我搞昏,我要时不时睁开眼睛,确保自己还清醒,我还要扭头看她,要她看着我。
  看着我亲爱的,它们是风,它们没脑子的,它们是傻X!
  兜兜的眼神给我安慰,她没有说话,但她信任而温暖的眼神给我安慰,那眼神是在说:我知道亲爱的,它们狂喊乱叫一阵之后就会过去。
 楼主| 发表于 2009-9-8 21:08:27 | 显示全部楼层
婚前10天在丽江艳遇踢踢兜尤物[82]






  我不知道风在朝哪个方向吹,因为它们在乱七八糟地吹,我的态度就是管你朝哪个方向吹,你们是傻x,你们不懂得爱,不懂得相遇,不懂得信任与离别,你们是一帮大傻X,只晓得吹,吹你个头,滚!
  一声“滚!”喝得那帮傻x一愣。
  狂风一愣,后撤,雪阵前移,鹅毛大雪呼簌簌从天而降。
  眨眼间封住了我们的洞口,声音小了下去,只有悉悉索索的落雪声,千万个沉默的泥瓦匠正在砌墙,我知道我们不能再躲在里面,这样下去我们会在里面冻死。
  我抬起麻木的双脚,死命踹开一个窟窿。
  我们钻出洞口,大雪怪叫着疯了样的要将我们埋葬,不管我们走到哪里,他们穷追不舍,埋我们的脚,埋我们的小腿,埋我们的膝盖,埋我们的大腿,我们一次又一次艰难地从雪地里抽身出来,一脚又陷进更深的雪坑。
  四周围白茫茫一片。
  这个时候,我们已经失去了方向。
  茫茫雪山,大雪如天崩,十米之外就什么也看不见。
  但为了不被掩埋,我们只能不停地走,毫无目的地不停地走。
  一前一后,我拖着她,害怕走散了,我把背包带扯下来,一头栓在她手上,一头栓在自己手上。
  我转头看她,她的脸上尽是雪茬子,头发是白色的,眉毛是白色的,嘴角挂着白色的雪茬子,像个圣诞老头。
  我就笑,她看我笑,也笑起来,虚弱地问我笑什么?
  我说你满脸白胡子像个圣诞老头。
  她说你也是啊,呵呵。
  那死亡之地的笑容,纯净迷人、毫无畏惧。
  我亲了她一下。
  脚下开始颤抖,紧接着传来铺天盖地的滚雷声。
  轰隆隆。
  轰隆隆。
  轰隆隆。
  至于嘛?我心想,对付两个手无寸铁的无辜恋人。
  往高处走,我觉得高处比较安全,也不晓得为什么高处就安全,也不晓得这轰隆隆声又是什么把戏。
  拴着我和兜兜的绳子一阵紧一阵松,每次回头看她,她都艰难地回报一个可爱的笑容,哪怕那轰隆声越来越近,那笑容也未曾闪过惧色。
  每一步都有雪泞死死地拽住我们的脚,任何一步停下来我们都会变成冰柱。
  当我们刚在一块最高处的岩石旁站定,躲进岩石下背风的地方,我们拥抱着,决定在这拥抱中接受最后的裁决,灰蒙蒙的山谷下方就轰隆隆地冲出几百或者几千头雪牛,冲过我们刚才跋涉的地方,相互冲撞挤压奔腾着绝尘而去。
 楼主| 发表于 2009-9-10 21:17:12 | 显示全部楼层
婚前10天在丽江艳遇踢踢兜尤物[83]






  轰!
  一声巨响。
  天地刹时凝固。
  一切静止。
  好像是结束了。
  好像它们在开始准备否认刚才发生的事情。
  雪幕打开,风停云驻,太阳光照射下来,已是黄昏,雪崩在我们眼前停下,埋没了来时路。
  雪崩,在玉龙这里被当地人叫做“滚雪牛”。
  现在那些死牛匍匐在我们面前,没了呼吸。
  雪白的尘埃散尽。
  扇子陡峰在尘埃后现身,在我们面前,像是过了很多个世纪,我们从远古时代回来,扇子陡峰还是那个样子,峭壁光滑如镜,印出阿拉斯瓦的脸,告诉我们绕过这个山岬,就可以回到公元2009年。

  兜兜转身伏在我身上哭泣。

  闯过死别,就是生离。

  回到4680,听到有人在大声叫喊。
  听不清他在喊什么?但这声音给我安慰,只要有人在山顶叫喊,就表明缆车还没有停。
  奇怪的是4680这边地上是干的,没有下过雪的痕迹。
  我们的体温正在恢复,我听得到身体里冰块融化的声音,我贴在她身上听,也听得到冰块在血液里消融的沙沙声,拖着僵硬的身体,我们走进缆车站,我小心翼翼地问一个游客,刚才不是下了很大的雪吗?
  大晴天下什么雪啊?她夸张地笑着说,要是下雪就好喽。
  下雪?你吓人哦,旁边一个工作人员接话道,下雪就要封山,你以为你可以看见上面下雪啊。
  我惊讶地转头看着兜兜,她很平静的样子,亲爱的,她说,扇子陡的暴雪,有时候只下在两个人头上。
  我说哦。
  她说嗯。


  她在一点一点地将我们两个人的物品分开。
  我的牙刷她的牙刷。
  我的牙膏她的牙膏。
  我的毛巾她的毛巾。
  我的剃须刀她的梳子。
  我的剃须膏她的洗面奶。
  我的充电器她的充电器。
  我的相机她的相机。
  我的衣服她的衣服。
  我的笔记本她的笔记本。
  我的身体她的身体。
  左边一堆,右边一堆。
  左边那堆是我的,我站在左边。
  右边那堆是她的她站在右边。
  前些天这些东西是混在一起的,现在她把它们分开,整整齐齐地分开,在桌子上。
  我的牙膏遥望着她的牙膏。
  一如她的相机遥望着我的相机。
  它们今后再也不会在一起。
  它们将各自面临被丢弃或者安置的命运。
  我会把我的相机放到家里客厅的玻璃柜上,和那些我从各地搜罗来的工艺品摆在一起,它是记忆的容器,但在此之前,它会被删除清空,它是空荡荡的记忆的容器,摆在玻璃柜上,像个古怪的史前遗物。
 楼主| 发表于 2009-9-11 22:57:15 | 显示全部楼层
婚前10天在丽江艳遇踢踢兜尤物[84]






  她把自己的东西一样一样地放进旅行包里。
  有一样我的东西她没有从里面拿出来,我想让她拿出来还我,但我还是没说,如果哪天我被撞断一条腿,我就会后悔没有要回一只鞋垫,没有最后完工的那只摩梭鞋垫。
  缓慢的“吱——”的一声,她拉上旅行包的拉链,里面的事物安静下来,等着被带走。
  我太听得清那“吱——”的一声。

  还来得及去吃午饭,她说。
  不过要拿上我的包,她说,不一定来得及回来拿行李。
  我看了一下表,秒针在哐哐哐地飞奔。


  走吧,她说。
  没等我回应,她又说,哎,再坐一会儿。
  然后在椅子上坐下来,扫视着小小的房间,回避我的眼神,手指头在膝盖上轻轻地拍着。
  然后缓缓地埋下身,将头埋在膝盖里。
  我看见那蜷缩的身体在抽泣。
  但听不见声音。
  后来听到了,喉咙里传出哀伤的哽咽,很小,吸了一口气,那声音就不见了,过了一会儿又听见,只是更小,更压抑,更遥远,她的灵魂在撤退,回到身体的深处去了,可能要在那里躲一段时间。
  我在她身旁蹲下,静静地等待,她身上的气息散发出来,奇怪而迷人,我禁不住深吸了一口气。
  木木,她埋着头呜咽着说。
  嗯。
  我要走了。
  嗯。
  我们再也不会见面了。
  嗯。
  你那天问我为什么爱你。
  嗯。
  我也不知道。
  嗯。
  所以我说,所以我说谁说过我爱你。
  嗯。
  那样说我自己很难过,觉得自己太倔。
  嗯。
  现在我明白了,她说。
  她抬起头来,看着我。
  熟悉的眼神中闪烁出崭新的气质。
  在刚才的几分钟里面,眼神中的青涩从她眸子里褪去,增添了成熟圆润的光芒。
  她的嘴唇也改变了,嘴角不再有少女倔强的线条,而是柔和下来,变得柔软丰满。
  脸上的光泽也变化了,罩上一层温暖的母性光彩。
  表情的方式,呼吸的方式,捋头发的动作,都已悄然发生了永不逆转的改变。
  她不再是我十天前认识的那个女孩,她已经长大,她的脸上变幻出另一种美丽,这变幻发生在我眼前,但我仍然不知道它是如何发生,漫长的一生,这样奇异的时刻你永远捕捉不到,只在极罕有的刹那,才奇迹般撞见。
  在她埋下头的几分钟里,时间的锯齿无声地割断过去,踢踢兜长大了。
 楼主| 发表于 2009-9-14 22:41:16 | 显示全部楼层
婚前10天在丽江艳遇踢踢兜尤物[85]







  少女踢踢兜已经离开,我面前是一个谜一样的女人,将手搭在我头上,微笑着看着我,眼中的灵气,伴随着新得来的智慧,变得更加自信和强大。
  我现在知道我为什么爱你了?她说。
  为什么?
  因为你出现得太突然。
  又因为我知道你会很快消失得无影无踪。
  那天在酒吧送你回去的那天晚上,我在想,这个人会马上消失,如果我不抓住他他就会一闪就不见了,呵呵,那时候我很幼稚,我想如果我抓住他,他就会在我面前多闪几下,我要抓着他让他在我面前使劲闪使劲闪闪给我看看,呵呵,她说到这自己笑起来。
  我知道她在说谎,她在给自己一个解释,少女踢踢兜从来是在向世界寻求解释,长大之后,她学会自己给自己一个解释,而这解释却正是长大之后残留的幼稚。
  这是成长的凄凉和无奈。
  或许有一天,她会像我一样,面对这凄凉不再给自己解释,只是沉默地凄凉着。

  兜兜。
  嗯?
  我们去吃饭吧。
  好。

  其实那天我们没有吃饭,我们吃的还是面条。
  期间兜兜叼起一根面条,叼住一头,衔在嘴里,哧溜一声把面条吸了进去,酱全糊在嘴唇上,还有一滴跳到脸上。
  然后我们都无声地笑,我拿纸巾帮她把脸上那滴擦掉。
  时不时地,我们会停下来,静静地看着对方,我们眨眼睛的时候眼帘咔嚓响。
  咔嚓响。

  我说我帮你背包,她说不用。
  她自己背着,好大的一个包,最大的那种旅行包,上面遮住头下面遮住屁股那种。
  我就背着她的吉他盒,我耳朵贴着吉他盒听了一下,里面没有声音,那些弦肯定都还在,但没有手指弹,那些弦自己不会发出声音。
  我又听了一下,确定里面的确没有声音。
  我背着一把沉默的吉他,在黑咕隆咚的吉他盒里面的,站在路边招出租车。
  到机场多少钱?我问。


  丽江城向身后退去,很奇怪,这么大一个古城,四个轮子一转,就毫不挣扎地向后退去,所有的房子一起,街道、屋檐、那些人、树木、溪水、石桥、店招、石板路、咳嗽声、叫卖声、流水声、影子、包括人的影子和东西的影子,黏着他们各自的主人,一起,朝身后退去。

  另一面,停着古怪飞行器的机场,在等着我们。

  路上,又是油菜花地、蚕豆地和小麦地。

  呼唰唰地迎上来,呼唰唰地向后退去。
 楼主| 发表于 2009-9-15 22:36:23 | 显示全部楼层
婚前10天在丽江艳遇踢踢兜尤物[86]






  兜兜俯在我肩上,这些天我们的身体已经习惯了这样的依偎,她的呼吸落在我的脖子上,我的脖子已经习惯了那种痒痒的感觉,可以从那种痒痒的感觉中领会她的情绪和心思。
  车轮在转,我感觉那呼吸越来越急促。

  抽抽停停。
  一阵短暂的沉默。

  沉默中有什么在潜行。

  她在咬我的脖子。

  像一头学习捕猎的小兽,演练着锁喉的功夫,但还没有练出有力的咬肌,还没有磨出锋利的牙齿,牙齿咬在我的脖子上,无力、迟缓、犹豫、反复,咬一下,松开,再咬,再松开,我知道顺着我的颈窝暖暖地流淌下来的,不是我的血,是她自己的眼泪。

  齿印没有留在我的皮肤上,也没有留在月亮上,是留在了我的骨头上,颈椎第四节,这就是后来那个考古学家的证据,他费了老鼻子的劲把一堆骨头化石渣子正确地拼在一起,拼出我的颈椎骨,然后把另一堆骨头渣渣拼在一起,拼出兜兜的牙齿,然后,他颤抖着将那排牙齿轻轻地扣在那节颈椎骨上,然后就老泪纵横。
  那排牙齿轻轻地扣在颈椎骨上,和上面的齿印完美地吻合。
  那就是她留下的远古痕迹。
  那就是刻骨铭心的爱。
  踢踢兜和点炕木,我找到了踢踢兜和点炕木!他们不是无端的远古传说,他们真的存在过!老考古学家泪流满面。

  在他一命归西之前,老考古学家在报告上写下了最后几行字:
  我毕生的研究表明,以踢踢兜和点炕木为代表的早期人类,他们的智力进化水平,已经能够理解人类的相遇和相爱。
  这行齿印所蕴含的,正是早期人类所能理解的欲望与责任、渴求与放弃,时隔几十万年,我们还能从这行齿印中感受到人类蒙昧时期强烈的情感世界,尤其是第一齿印和第二齿印之间的磨痕,显示出他们过于短暂的生命,想摆脱命运控制的强烈的自制和挣扎,我到现在还能从这两行齿印中听到踢踢兜无助的抽噎声和点炕木面对命运的沉默。
  考古学家写完这段报告就一命归西了,安详地闭上了眼睛,享年2487岁。
  在他们那个过度智慧和长寿的年代,永恒是以80年为一个周期,所以每个人一辈子都可以活几十辈子,动不动就可以选择下辈子再见,一劳永逸地解决了相遇和永别的痛苦。

  下了车。

  泪人儿失魂落魄地坐在路边哭泣。
 楼主| 发表于 2009-9-17 18:46:42 | 显示全部楼层
婚前10天在丽江艳遇踢踢兜尤物[87]







  在机场外面,有一排小花园,兜兜坐在花坛的台阶上,低着头哭泣。

  我在想人们为什么会把这些花种在这个地方,整整齐齐的,还用砖头围起来,然后插一个牌子:请勿采摘。他们这么做是出于什么目的呢?好看么?如果这里是一块杂草丛生的荒地就不好看了么?

  我坐下来,把她搂在怀里。

  点炕木。
  嗯。
  你听听我的心跳,它跳得好快,她嘤嘤地说。

  我就俯在她胸口听,是好快,心脏像是在狂奔,它困在胸腔里面,无处表达,知道离别就在眼前,但没有办法,它只能绝望地狂跳。

  哎,以后我们再也见不到了吗?她说。
  你定的机票是几点?我问。
  我没有买机票,她说。
  我等一下进去随便买一张,她说,我不想让你知道我去了哪里。
  我没有说话。
  我没有目的地,我的目的地就是离开这里,她说。
  亲爱的姑娘你为什么含着泪水在笑?
  要照顾好身体啊,她说,你们家踢踢兜又年轻又健康,可以轻轻松松再活50年。
  原来她在想这个。我说我们家族史上都是长寿,我肯定可以活到那一天的。
  哪一天啊?她抬头看着我故意问。
  回这里来找你那天。
  那时候我都老了,根本不漂亮了。
  老了多好。
  我老了你会认不出我来的。
  我记得你右胸上有颗痔啊。
  呵呵,你要我光着胸口在大街上等你啊?
  不用的,我说,衣服上抠个洞,掏出来就可以了,瘪瘪的别人还以为是个口袋呢。
  我们俩都哈哈大笑起来,她撒着娇用拳头打我的胸膛,说你是个流氓,好坏,突然就扑进我怀里大哭起来。
  这是积压的哭泣最后的释放。
  哭吧亲爱的,我拍着她的背,感觉到泪水完全打湿了我的胸膛。
  除了哭泣和沉默,还有没有别的办法面对别离?我不知道,我们一个哭泣着,一个沉默着,坐在机场外面花园的台阶上。
  过了好久。
  我低头看着那张脆弱的脸,一场大哭之后,她已经完全被击垮,虚弱、疲惫、恍惚、抽泣着,慢慢安静下来。
  兜兜,你知道什么是老泪纵横吗?
  嗯?
  就是人老了,脸上全是皱纹,眼泪流出来,不像年轻人那样一条线地往下淌,而是流进那些皱纹里,在脸上横着淌、竖着淌、斜着淌、歪着淌、四面八方地淌,这就是老泪纵横。
  如果要擦眼泪,就要用一只手扒着,把那些皱纹扒开,才能把里面的眼泪擦干净。
  嗯。
 楼主| 发表于 2009-9-18 23:43:07 | 显示全部楼层
婚前10天在丽江艳遇踢踢兜尤物[88]






  你看你现在的脸,那么光滑、细腻,眼泪再多,也只是一条线地往下淌,但到了下次我们再见面的时候,如果你还会流泪,我就要用一只手,扒开那些皱纹,才能帮你把纵横流淌的眼泪擦干净。
  你别说了。
  让我说,那些皱纹,我不晓得它们是怎么来到这张脸上的,我会错过它们的出现,每一条,每一根,哪些是笑出来的,哪些是哭出来的,因为什么事,我不晓得,分不清楚,我只是看到时间吐出一张皱皱巴巴的脸,一个老太婆,几十年来她在我心里面一直是一个少女,一转眼就变成一个老太婆,她的心早就不一样了,我不是说你不再爱我了,或许还是爱吧,但埋藏得太久的爱,可能已经无法唤醒了,如果你出现,或许也只是为了兑现一个承诺,出于一份好奇心,想看一看50年前那个一闪而过的男子,看他现在怎么样了,他现在怎么样了呢?我现在就可以猜到,如果他那时候没有死(不要说死,兜兜插嘴说),他老态龙钟,目光矍铄,他已经经历了他想要的一生,怀着最后一个愿望来到这里,站在五一街路口,拄着拐棍,四处张望,歪着脖子审视路过的每一个老太婆,哪一个是当年的少女踢踢兜?那个提着买菜的篮子的肯定不是,那个领着刚放学的孙子的肯定不是,那个满口没牙撅着个嘴的肯定不是,他站在五一街路口张望,静静地等,他知道她一定会出现,那个分别后在这个星球上又活了50年的那个人,她肯定不会忘记,她在天上飞,绕着这个地球转,转啊转,去了好多个国家,遇到很多人,遇到很多事,怀揣着一个秘密,经历了大半辈子,有一天,日子就要来临,她再次想起那个承诺,她的心咯噔一响,接下来的几个月她一直很紧张,拿东西老是拿不稳,记事情老是记不住,老是一个人坐在院子里发呆,老是跟小孙子说一些莫名其妙的话,看见电影里的葬礼,她哭得最伤心,家里人以为她要老年痴呆了,她突然说她要独自出门,有一天,有一天,有一天啊,日子终于来到,她悄悄地独自出了门。
  他已经可以嗅到那个熟悉的几十年来一直没有忘记的身体的气息,就在附近,他耸耸鼻子,感觉她已经在身后走上来了。
  他转过身,一眼就认出你来。
  在他眼里,她突然变成了那个少女。
  那个时候,我们就会老泪纵横。

  当飞机一架接一架地起飞,我不知道她在哪一架上面。
  每一架起飞,都会带走我的爱人。
  那天下午,她离开了很多次,每一次,我都在飞机的轰鸣声中放声大哭。
  云层后面的目光,让我越来越虚脱。
  我不知道,为什么我不能够在她怀里这样大哭,我的大哭,只能是在我孤独的时候。
  这是我最后的吸泪鬼生涯,还回了所有的泪水,一直还到身体干枯。
  我感觉我的心被她带走了,我摸了一下脉搏,没有跳动,摸了一下心跳,没有跳动,然后我又敲了一下自己的胸口,连敲了几下,里面发出“咚嗡、咚嗡”的空荡荡的回音。
  就这样,那天下午,我从一个空白人,变成了一个空心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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